身後。

斯諾曼、龍澤爾也很快地消失在裂縫處。

蕾西立刻明白了，這是北方之王，他們所要打敗的關底boss來了。

她當即也想跟出去，卻被人按住。

“你留在這裏。”

“我是醫師，我可以幫忙！”

“那你更應該留在這裏。”克萊恩轉頭對達尼茲，之前和他一塊進來帶著頭巾的金發男人說到，“保護好她。”然後他也同安德森、艾德雯娜奔了出去。

蕾西看著他的背影，不甘心地咬住下唇，死死握住手中的匕首，晉級的欲望從未如此強烈過。

“沒事的，格爾曼那家夥雖然性格很狗屎，但實力是真的強。安德森好歹有個半神一下最強獵人的名頭，還有船長在，對，他們會贏的。”達尼茲喃喃道，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，他同樣握緊了拳頭，心中像是被火灼燒一般。

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煎熬，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和悲鳴聲後，在什麽巨物轟然倒塌的聲響中，響起了眾人悲痛地呼喚“格羅塞爾”的聲音。

蕾西立刻沖了出去，達尼茲阻攔不及，連忙也跟了出去。

蕾西鉆出冰縫，就看到一條巨龍倒在一旁，漸漸虛化成一扇大門。而在它龐大身軀之下，眾人圍著格羅塞爾正悲痛地呼喊著他的名字，蕾西立刻奔至格羅塞爾身邊，幾乎是撲到他身旁用起了醫師的能力。

但這位溫和、坦率的巨人先生已經帶著滿足的笑容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

蕾西近乎兇狠地使用著自己的能力，卻依然無法帶回已被死亡擁抱的靈魂。

克萊恩制止住了她，靈性告訴他格羅塞爾已經死去，他的靈也已經開始消散。

“醫師”終歸是屬於活人的領域，他們可以治愈病痛，卻無法挽回已經逝去的生命。

“去看看其他人吧，他們也傷的不輕。”克萊恩低聲勸道。

蕾西沈默片刻站起身來，跑到夏塔絲身邊，這位精靈身上多處骨折、凍傷，卻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呆呆地望著格羅塞爾的屍體。

蕾西抿著唇為她治療。

“他雖然是巨人，但我並不討厭他。”夏塔絲突然開口道，“他不像我知道的那些狂暴的蠢貨，雖然一樣傻，但他真誠、坦率、樂觀，是值得信賴尊敬的領袖。”

“如果不是他，我們不會像現在這樣組成團隊，早就像之前那樣打起來了……”

夏塔絲說著說著像是陷入了回憶，停頓了下來，最後非常輕非常輕地說道。

“明明就能出去了……真是個笨蛋……”

此時，艾德雯娜和安德森扶著身體還有明顯僵硬感的斯諾曼靠攏了過來，這位苦修士隨即掙紮著走到了格羅塞爾的身側。

看著那只緊閉的豎眼，斯諾曼在胸口畫了個類似十字架的符號，半閉上眼睛，低聲做起了禱告：“萬物的父親，偉大的根源，這裏有一個誠實而純凈的靈……願他能進入您的國，得到永恒的救贖……”

他身後龍澤爾和莫貝特都同夏塔絲一樣，沈默地註視著斯諾曼完成了禱告，似在心裏和這位巨人同伴做最後的告別。

蕾西已經給莫貝特也治療了一番，他低聲朝蕾西道了聲謝。

夏塔絲環顧了一圈道，因為悲傷和疼痛，她顯得頗為暴躁。“我們必須盡快出去，誰也不知道那扇門會維持多久！”

她又低頭看了巨人一眼，低沈著補充道：“我們不能讓格羅塞爾的靈消散在這個虛幻的世界，我們必須讓他回歸真實！”

“好。”莫貝特立即讚同，蕾西等人更是沒有異議。

這個時候，夏塔絲眼眸微轉，似乎想到了什麽，朝克萊恩要來了紙筆，刷刷開始書寫，最後將“海洋歌者”魔藥配方遞給了他。

克萊恩不解地看向她，之前是約好出去後用精靈王後的酒杯換取。

夏塔絲轉過腦袋，望向地上的格羅塞爾，低沈說道：“我們現在是同伴。”

“我出去後就把酒杯給你。”克萊恩點點頭。

夏塔絲沒有接話，而是朝蕾西走去，她正想給斯諾曼治療。

“蕾西，先出去再說吧。”夏塔絲摸了摸她的腦袋，“你的靈性經不起這麽消耗。”

“對不起……”蕾西失落地垂下眼眸。

夏塔絲抱住她，拍了拍她的後背：“還記得我之前的祝福嗎？”

“……能夠擁有無愧於心、不留遺憾的一生。”

“嗯，不要被悲傷打垮，銘記它，然後戰勝它。”夏塔絲直直盯著她的眼睛，“精靈沒有懦夫。”

“可是如果我更強的話……！嗷！”蕾西痛呼著抱住腦袋，夏塔絲收回拳頭。

“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趕緊消化魔藥晉升，這可比任何後悔的話語有用的多。”夏塔絲冷哼道。

“……嗯。”蕾西努力揚起笑容，“夏塔絲，出去後再和我說些精靈的事情吧。”

夏塔絲微楞，朝她柔和地笑了笑，然後轉身推了莫貝特一把：“去擡格羅塞爾。”

幾人擡起格羅塞爾的身體，來到冰霜巨龍尤裏斯安屍體衍化成的出口位置。

艾德雯娜上前幾步，猛地發力，將那覆蓋白雪的大門一下推開。

很快他們浮現出了一排排棕黃色的書架，浮現出了窗外已落至海平線的橘黃太陽，浮現出了一張擺有鋼筆、墨水瓶和紙張的桌子。

他們回到了現實。

蕾西立刻被桌子中央一本黃褐色羊皮紙訂成的書冊吸引了註意力，這書冊因無形的風而翻動，來到了最後一頁，上面寫下了故事的結尾：

『在瘋狂冒險家、強大獵人的幫助下，格羅塞爾完成了他的承諾，帶領隊友們殺死了‘北方之王’，但是，他也長眠在了冰霜之國。』

“都沒有給出我們的結局……夏塔絲，你接下來想去哪裏？”莫貝特放下格羅塞爾的大腿，側頭詢問精靈歌者。

夏塔絲迷茫了會兒道：“帶蕾西去精靈族地看看，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族人吧……”

蕾西正想欣喜地同意，卻驟然看到他們的頭發在飛快變白，原本光滑的臉龐出現了明顯的皺紋。

蕾西驚恐地瞪大雙眼，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，夏塔絲和莫貝特就已衰老至垂死，無力地倒在了地上。

兩人立刻明白了什麽，他們掙紮著朝對方爬去，伸出自己的右掌，拼盡最後的力量握住對方幹癟的手。

他們艱難擡頭，眸子裏映照出了對方現在的樣子。

然後他們的嘴角同時向上勾動，又無力松開，眼皮垂落下來，遮住了光線。

蕾西用盡全身力氣催動自己的身體，奔到兩人身旁，她跪倒在他們身旁雙手浮現出治愈的白光，但還是敵不過那可怕的時間流逝。她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在短短幾秒內就失去呼吸，屍體飛快腐爛，血肉蒸發，只剩骨骼和析出的非凡特性。

淚水不斷地從眼眶湧出，蕾西再次感受到了生命在手中流逝的無力感，和體內什麽融入血脈中的感覺。

蕾西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了極其難看的笑容。

哈，這時候“醫師”魔藥徹底消化了？這算什麽？

告訴她人力有窮盡之時，不是每個人她都能救回來的意思嗎？

開什麽玩笑！

克萊恩單膝跪在她身旁，擔憂地看著她。

“最短的那位也已經在裏面活了超過165年……”艾德雯娜低聲自語了一句，轉頭望向了那具正眺望外界海面和太陽的白骨。

這正是“懲戒騎士”龍澤爾，他坐在椅上，眺望的是西面，是他的家鄉貝克蘭德的方向。

而斯諾曼則盤坐於旁邊，屍骸保持著祈禱的姿態。

而他們在書中世界活了幾百年，上千年，從外部世界的規則來說，連半神都不是的他們，早該死去……

蕾西突然想到夏塔絲在最後的時候明明在擔心時間久了門會消失，卻花時間寫下了魔藥配方提前交付，安慰鼓勵自責的自己。現在想起來，夏塔絲根本沒有對她說的未來期許做出回應。

蕾西緊緊握住夏塔絲送的匕首，這是他們身上唯一沒有受到時間侵蝕留下的東西。

接下來的十分鐘內，“黃金夢想號”的船長室裏，再無人說話，直到四份非凡特性各自成形。

“哎，我們也不能一直這樣看著啊。”終於，安德森打破了沈默，“把這些非凡特性分一分吧……唔！”

“鐺！”

克萊恩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，蕾西已經和安德森短兵相接，她手裏握著夏塔絲送她的匕首，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和殺意。

安德森舉著黑色的“死亡之牙”苦澀笑道：“果然你也是精靈啊。”

他直視著蕾西的眼睛，難得地認真道：“我想這應該也是他們的意願。”

“因為我們是一起戰鬥過的同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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